【往事】云霄县--制造假烟的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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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整理：诏安集合网 实习编辑 阿桐

现在人们谈起云霄，只会笑着说，哦，那个制假烟的地方。

20多年制假史，使福建云霄县假名远播。据了解，云霄本地有几十年民间卷土烟的历史。早在80年代末，对金钱的追逐和市场经济初期法规的空白，让一些贪婪的心膨胀了起来，部分人受利益驱动，手工制售冒牌卷烟。

1992年，云霄云陵镇下坂村几户农民合伙买回一台“新中华”卷烟机，开始生产假冒名牌香烟。“鸟枪换大炮”后，云霄机械化、大规模制造假烟活动这才开始。大量假烟从云霄流往全国各地，导致假烟泛滥成灾。

据有关部门介绍，制假高峰年，全县168个村（街）中涉假重点村就有23个，占全县总村数的13.7％，而生产假烟的机械也更新换代，假冒卷烟的品种不断发展，据称在云霄被假冒的中外名烟超过数百种。

云霄的制假者可能是全世界假烟最卓越的效仿者，正规厂家没有的品牌、规格和包装在云霄都屡屡有创新，如冒仿上海烟草集团没有生产的扁铁盒“中华”、迎奥运“中华”，这其中假冒云烟的数量也十分惊人。有的消费者甚至误认为“云烟”就是云霄产的卷烟。

云霄引导全国假烟的新潮流，成了全国最出名的假烟生产基地，就２００８年福建省烟草专卖局、福建省公安厅联合长驻云霄打假队查出的涉假总案值就达到二亿元。云霄假烟口碑非常“好”，因其仿真程度高，假烟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这使得云霄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制假品牌。即便外地制造的假烟也经常会冒充是云霄假烟，云霄假烟也有了冒牌货，这可能是对云霄假烟最大的讽刺。

实际上，云霄既不盛产烟叶，也不生产卷烟机械，甚至于烟盒、商标也都不会生产。为什么假烟会在这块土地上滋生并迅速成长？

驱动力首先是暴利，几倍甚至于十几倍的利润很容易令人铤而走险。一台三十几万元的卷烟机开足马力一个月就能赚回本钱。

其次是网络化，云霄人善经商，假烟兴起后，云霄人迅速建立起全国性严密的销售网络，形成制造、运输、销售一条龙，制假售假造成国家税源大量流失，严重损害品牌厂家声誉，坑害消费者，历来是政府打击的重点。有制假必有打假，制假与打假是一个矛盾的共同体。

云霄假烟，肆虐已久；云霄打假，亦旷日持久，在云霄打假多年的老队员回顾云霄的打假史，恍若经历了一场噩梦一般，“无假不富”一度是云霄老百姓的口头禅。下坂村制假致富先例至今仍冲击着云霄人的视觉，因为这个村建有一大片高档楼房。而在某些人眼中，造假也是“致富的门路、效益的来路、发展经济的出路”。

不能否认，制假的暴利让一小部分人一夜暴富，制假同时带动第三产业等相关产业一时繁荣。但这一切都建立在违反国家法律法规的基础上，等于是在沙滩上建高楼。在国家“严打”的高压态势下，制假经济制出的泡沫经济便会一夜间消失殆尽，几年前，小小云霄县有135家宾馆旅社，几乎都是为那些前来购买假烟、买卖制假材料的客人服务的。现在，这些宾馆旅社举步维艰，多半只能关门大吉。制假经济泡沫消失带来的便是经济上的萧条。中山路就在县政府对面，是当地最繁华的一条路。但现在这条路已经有20多家店面关着门，许多店面门口贴着“本店出让”的广告。云霄制假二十年，致富的只是极少部分人，到过云霄的都应该见过县城一水之隔的下坂村上百座欧式小别墅的豪华，富的就是这些人，再看看云霄１６0多个村庄，破烂不堪，大部分房子“房龄”都有几十年了，山上稀稀拉拉几颗枇杷树、龙眼树,在云霄,暴富和贫穷强烈的反差让人惊心触目。

云霄打假几乎年年搞，但造假分子却如同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云霄打假，成了旷日持久的打击假烟的代名词。

假烟在给云霄带来表面“繁荣”的同时，也留下了难以排遣的后遗症。当地领导曾出台了鼓励社会闲散资金向农业开发、乡镇企业等行业转移的优惠政策，但效果甚微。当地人心里明白，制售假烟甜头多多，何苦去做那些利薄甚至无利可图的事呢？云霄的其他行业难以发展，与资金被制假烟业大量占用，劳动力被制假烟者高薪聘用有关。

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辩不清黑白，对正义的麻木，扭曲的价值观，云霄烟民不抽自产假烟，但他们谁也不认为制假有什么错，无非是偷漏点国家的税，他们认为假烟是云霄的擎天之柱，是云霄的衣食父母，打假断了他们的致富捷径。

在云霄，基本上看不到重拳打假的氛围，大街小巷找不着与打假相关的宣传标语，打假与制假在暗中较量，打假形不成群众基础，制假没有给云霄经济带来发展，相反，其极大的危害性却严重阻碍了云霄可持续发展的步伐，云霄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诚信危机。“制假经济”破产的同时，是信用的破产。而信用的破产不仅意味着当地群众从此坠入人人自危的境地，他们还将在更大的范围使自己陷于孤立。

当年因为假烟的利润高，地下烟厂发给工人的工资也高，资金和劳动力全被制假烟厂吸引走了，正当行业找不到生存空间。更为可悲的是，当云霄人意识到造假的危害向外地企业伸出招商橄榄枝时，这些企业却因为云霄造假的“大名”而不敢前去投资。现在云霄必须从头开始。前几年的大批制假工人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当地青少年，中学生辍学率升高，“读书不如包烟”成了一些家长的共识，一些农民因包烟荒废农活，整天无所事事。因为制假，从1994年至200６年，云霄没有办成一家大规模的工业企业。提起云霄，除了假烟，很少有人知道这里曾盛产6种全国名优水果，昔日的上百家罐头厂、糖果厂，如今只剩下不足10家还在苦苦挣扎，云霄原有的印刷业也在纷纷转产假烟的浪潮中灰飞烟灭。云霄农业也未能幸免，当地蜜柚、枇杷、金枣等特产60年代曾畅销港澳，前几年，当地农民被吸引去制假，特产种植无人问津，“水果之乡”、“枇杷之乡”被人淡忘。当现在云霄人把当地盛产的枇杷推销到北京，北京人会开玩笑地问：“枇杷不会假的吧”。

摆在云霄人民面前的是一片虚假繁荣过后的失落，是一阵喧嚣过后的空虚。制假严重毒化了当地社会的心态，直接影响到下一代的教育。据云霄县副县长施仲达讲，云霄县原有各级各类学校185所，教育基础扎实。可最近六七年，很多适龄青少年却舍近求远到漳州市区、厦门、汕头、广州等地就学，深层次的原因是制假氛围对教育发展造成了较大的冲击。在云霄很多的孩子放学后顾不上作业就干起了包装假烟的活计。在云霄长期活动着一批“扒烟部队”，他们中有步履蹒跚的白发老人，有年轻貌美的花季少女，有十三、四岁的学龄少年，他们有着一个特殊的名字“386199”部队,一有就地销毁烟丝现场的村庄，比过年还热闹，围观的云霄人表情都很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打假断了他们的致富捷径，但对“扒烟部队”而言那就是真的“过年”了，听说在云霄有个约定俗成的规则，经过打假销毁的烟丝谁扒到就算谁的，难怪“扒烟部队”不断壮大，全民皆扒,听说有的被火烫伤，有的为争夺一点残渣斗个头破血流，要钱不要命,贫穷和麻木，令人扼腕叹止。